有好一陣子，我覺得自己寫不出東西來
不是寫不出「好」東西來
是連個東西都寫不出來
這樣的症狀
對於記憶不可靠，總是用書寫記下某年某事某人的我來說
是一種很沮喪的失能
像迷路在山林裡，又遇上了滂沱大雨
一樣那麼喪氣，朦朧又灰心
有一次，文字難產的情況又發作
懸空的筆不知道要怎麼落下，一片空白，沒有想法
先煮杯咖啡吧。
筆尖於是拖沓了「等咖啡煮好」，才放下
回來時，讀了幾個訊息，關了幾個分頁
眼睛離開螢幕，繞回到紙頁上的字
我忽然忘記為何「等咖啡煮好」？
煮好以後呢？
你本來有要說什麼嗎？
有點像手機設定的提醒響起，畫面寫著「訂書」
但我想不起來，要買什麼書？
只好猜著，硬是下單了兩本，可能是我要訂的書
被過去的自己下了指令，只好臨場反應
提醒成了偷襲
挪威作家 Karl Ove Knausgaard 把這種偷襲描寫得很好：
The language is in you,
but it’s out of you, and it doesn’t belong to you.
That’s what literature can do—when you throw something in, something else comes back.
（語言起源於你內心，但說出口後就脫離了你，不再屬於你。文學就是這樣，你餵給它一個東西，它吐還你另一個東西）
所以日記是一種文學
不是給大眾欣賞、給專家評論的那種文學
是你拿起筆，丟一個起頭給自己
偷襲自己，讓自己臨場反應
接下來寫出來的，就是有生命的字句
它會長出源自於你、但不同於本來的東西
「原來我有這種想法」
有時候日記寫著寫著，我會有這種感覺
文字難產，應該是因為太執著於「要言之有物」
我以為總要先想好內容，才交由筆來轉錄出文字
當然有時候是這樣子沒有錯
但也有的時候，我可以讓筆先起個頭
等咖啡煮好以後
讓自己忘記
再接著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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